1
阿巧从未觉得生活竟然可以如此美好:在这座物欲横流的都市已打拼了8年,吃过多少盒泡面,挤过多少次公交,受过多少夜寒冷,流过多少眼泪,加过多少次夜班,打死过多少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到处可见的小强,她早就记不清了。但,当新闻部主任今天在例会上宣布,从明天开始,新闻主播将由她接替已有身孕的当红女主播王纤时,阿巧惊愕得张圆了嘴巴。当同事们的掌声响起很久之后,她的眼眶才渐渐漾起了晶莹的泪花。
散会以后,阿巧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,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打给了林有成。她想约他共进晚餐,顺便告诉他这个喜事。林有成在电话那端掐着嗓音说:“真不巧,今晚我要陪部门领导吃饭,肯定没空。”
阿巧不死心,央求道:“那明晚吧,我等你一天。”“明天更不成了,明天是我女儿两周岁生日,我一下班就得回家啊!”一股忧伤漫上了阿巧的心,她说:“那就算了吧,以后再找机会。”林有成充满了愧疚,沉吟半天才回:“你真的诚心要找我吃饭,咱们就后天晚上在城东新开的西餐厅见吧,不见不散。”刚听到阿巧回了一声“好”,林有成就迅速挂断了电话,也许他又在开什么大会吧。
林有成是阿巧始终装在心里的人,也是她的劫。
初识林有成时,阿巧还只是电视台新来的实习记者,成天在大太阳地里东跑西颠地采访、约见被采访人、录制出镜视频,苦哈哈却又无比充实地度过每一天。,。按照部主任的要求,写好的新闻稿要交给林秘书审阅才可播报。阿巧把稿件通过电子邮箱传给他,却被他三番五次退了回来要求修改。眼看夜里11点了,阿巧急了,直接把电话打给林有成:“林秘书,我只是个小记者,才疏学浅。您别为难我了,这个稿子就劳烦您自己动手吧,我可是要回家睡觉了。”听了这一大段火药味儿十足的话,林有成在电话里“嘿嘿”一乐,劝慰道:“小姑娘,你别火儿啊,我也在办公室加班呢。这样吧,我现在打车去电视台找你,咱俩一起把稿子弄出来。”
十几分钟以后,一个穿着洁白的衬衫,笔挺的西裤,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瘦得像一根竹竿子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走到了阿巧的格子间前。其实阿巧蛮吃惊的,这个林秘书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,和自己年龄相仿。,而自己呢?还是一个跑腿学舌打杂的小记者。
来不及多想,林有成已经坐在了她的电脑前,熟练地敲打着键盘,有模有样地改起了稿子。半个小时以后,阿巧看了林有成改后的文章。林有成站在她背后,抱着双臂,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。而阿巧呢,紧锁双眉,嘴唇抿成了“一”字。那个新闻稿,被林秘书改得面目全非,完全背离了新闻事实,避重就轻地叙述政府存在的问题,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政府的立场。阿巧把一直捧在手里的咖啡杯重重地墩在桌上,起身对林有成说:“稿子不错,领教了。不过,这个新闻只署你的名字吧,我可害怕出门挨揍。”林有成不屑地瞄了阿巧一眼:“随便你吧,江湖有规矩,我也是身不由己。”他们一起出了电视台大门,林有成只说了声“再见”,就直接钻进出租车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。阿巧还真没见过这种既傲气又没绅士风度的男人,心里堵着一口气。
2
再见林有成,是在大龄青年联谊会上。阿巧去采访,林有成去相亲。这一次似乎阿巧占了上风,她款款走到林有成身边挖苦他:“呦,这不是林秘书嘛!你这么年轻有为竟然还单着呐?还是……二婚预备中呢?”林有成还是那副老样子,不愠不恼地回:“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,领导着急了,给我报了名。哎,对了,你比以前好看了。”他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真诚,让人觉察不到丝毫的戏谑。因此,阿巧的脸“腾”地红透了,一时间竟无言以对。
那次联谊,看中林有成的姑娘有好几个,可林有成都婉拒了。几天以后,阿巧突然接到了林有成的电话,约她去看一场下午场的电影,竟然是《集结号》。阿巧谎称肚子疼跟领导请了假跑出来,远远就看到林有成站在马路对面,手里扬着两张票在对她挥舞。也许就是在那一刻,阿巧爱上了林有成。
看完了电影,正是夕阳西下的橙色黄昏。阿巧不喜欢打打杀杀血腥的电影,刚才在黑暗里悄悄打了盹;林有成倒是全程舍不得眨一下眼睛,看得津津有味。林有成还是想拦车先走,这次阿巧先开口了:“你请我看了电影,那我就请你去我家吃一碗阳春面吧,权当还礼了。”林有成在万丈光芒里转过身,他的金丝眼镜腿儿反射着金光,在阿巧的一阵眩晕里应了一声“好”。
阿巧住在地下室,一打开门,扑面而来一股霉味儿。即使这里昏暗又潮湿,可室内被阿巧收拾得妥帖整洁,透出了一种温馨的味道。林有成坐在简易沙发里,掏出公文包里的文件,一边安静地看,一边喝着阿巧端来的梅子茶。他们之间很少说话,即使对话也很简洁。可这样更让阿巧有一种和他是老夫老妻的错觉。
不一会儿,阿巧果真只端出两碗清汤清水的面条来,连个咸菜都没有。林有成认真地问:“阿巧,你有必要过得这么清苦么?”阿巧低下头大口吃面条,吃得呼呼响,一边咀嚼一边没心没肺地答:“是啊,我的家在山沟里,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。我本身有先天性心脏病,每个月要买好多药来吃。早知道在城里混这么不容易,我就不念大学了,直接在村里嫁人算了,还能给我妈换一点儿彩礼。哎,林秘书,你怎么不吃啊?一会就凉了。”林有成端起了面条,也学着阿巧的样子夸张地吃起来。
吃完了饭,林有成坚持要刷碗。在这个空当儿,他放在茶几上的电话震动起来,上面显示着“陈局长”,而手机桌面的照片竟然是阿巧在联谊会那天手握话筒,面对摄像机在录同期声。
接了陈局长的电话,林有成就急匆匆地走了。阿巧在收拾房间时,发现了掖在沙发垫底下的1000块人民币。
3
平时阿巧和林有成很少联系,她白天要忙着采访、写稿、剪辑新闻、帮新闻部的所有人买好午餐;他也忙,忙着推材料、开会、座谈、接访、接待各级领导。他们会偶尔见上一面,要么是林有成搬把小椅子坐在阿巧身边看她手忙脚乱地赶新闻,要么是他俩坐在烧烤大排档里撸一顿串儿。
那是夏末的一个晚上,风已经有了凉意,不时有墨绿的叶子从头顶飘落。就着皎洁的月光,两个深夜加完班的人,再一次相约在烧烤摊前。那晚,林有成破天荒地喝了一提啤酒,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:“一会儿有好消息告诉你。”阿巧傻傻地忽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,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,心里暗自期待着林有成的好消息与自己有关。可是,林有成直接把自己喝醉了。阿巧结了账,扶着已经不省人事的林有成,心里万分焦急。和他相处那么久,却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。实在没办法,阿巧把林有成带回了出租屋。
阿巧刚把林有成放倒在床上,林有成就翻身把她。阿巧乖巧地闭上了眼睛,可除了一阵紧过一阵的熏人的酒气,并没有一个吻落下来。阿巧睁开眼,直接对上了林有成深情的目光。“阿巧,我好吗?”“你好个屁!成天跟我装深沉,一点儿也不绅士,活得像个机器人……”没等阿巧数落完,林有成一把拂掉眼镜,粗鲁地把舌头顶进了阿巧的嘴里。
缠绵地拥吻了好一会儿,林有成慢慢停止了所有动作,起身走到了沙发边,躺下了。阿巧双肘支撑起身子,探着头问:“姓林的,你这唱的哪一出啊?”林有成幽幽地回:“阿巧,我是臭流氓,我对不起你。”阿巧随手飞给他一个抱枕,嘴里嗔道:“死鬼,喝点儿酒就说胡话,赶紧睡吧!”
4
一个星期以后,高副市长的千金高萌萌大婚,据说婚庆排场是史无前例地奢华。新闻部炸开了锅,大姑娘、小媳妇都在八卦地议论:“这女的怎么这么好命啊?不就是有个好爹么!还没有我长得好看呢!”“听说是女追男耶,她能放下千金小姐的身价去倒追,这男的肯定也有两把刷子。,叫啥来着?哦,林秘书……”
那时阿巧正叼着根棒棒糖缩在电脑前编辑新闻,听到“林秘书”这三个字,犹如遭了晴天霹雳,整个人都呆住了,嘴里的糖掉在地板砖上,碎成了八瓣。她好像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,又像在反复确定,自己究竟有没有失去什么。
一个月以后,林有成提任市基建局科长,从此后两年半格,仕途一马平川,时至今日已经从林科长变成了林局长。林有成结婚这件事对阿巧的刺激很大,她对男人再无半点好感,也不再把自己当成女人,玩命工作,夜以继日,终于在她就业第五年,从小小的记者奋斗成了可以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的责任编辑。
一转眼,阿巧在这座城市生活八年了。在林有成之后,也有过各行各业的男孩子追求过她,但她就是一个也看不上。阿巧总会下意识地拿他们去和林有成比,比身材、比气质、比文笔、比学问,甚至因为某个高校辅导员的眼镜没有林有成的好看而拒绝了人家。三十出头的年纪,真的好尴尬。阿巧的妈妈成天打来电话要她结婚,要她嫁个有钱人。可她的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林有成,哪儿还有空地儿容得下别人?
婚后的林有成很少与阿巧联系,只是每年她的生日时会准时寄来一份生日礼物。其实也都不算多贵重的东西:头一年是一把刻着她名字的定制的桃木梳;第二年是一方仕女醉酣图案的蜀锦方帕……而今年的礼物是一支Dior的珊瑚色口红。阿巧将它们视若珍宝,这些东西起码都可以证明,林有成心里有她!
5
从进电视台的第一天起,阿巧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当上新闻主播。如今如愿以偿了,难免要把喜悦拿出来与最爱的人一同分享。几乎是煎熬着等到了相约见面的日子,那天,阿巧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离开了电视台,先去美发城做了个发型,又跑到商场一咬牙买了一身新裙子,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打车去了事先约好的西餐厅。
阿巧坐在了林有成订好的位子上,旁边两桌的男士不时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。阿巧有些得意,有些害羞,不停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。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,林有成没有出现。服务生捧着电子菜单来问过两次,阿巧执意要再等等。半个小时过去了,他还是没有来。阿巧有点儿坐不住了,给林有成拨了电话。刚接通,林有成抢先说:“别急,阿巧,路上堵得厉害,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。”“你慢点开,我不着急。”阿巧的心落定,脸上浮起两朵红晕。
当林有成与阿巧相对而坐时,阿巧瞥了一眼手机,他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。阿巧尽力在脸上保持微笑,而林有成似乎也并不想解释什么。阿巧在开餐前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自己坐上了主播的位置,林有成漫不经心地划动着电子菜单,只是说了句“那挺好”,连头都没有抬一下,好像这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。阿巧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,说不上是为什么,是因为林有成迟到?因为他满不在乎的态度?还是因为自始至终,他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,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精心打扮?
那顿饭阿巧吃得很沉默,林有成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来,他就得马上放下刀叉陪着笑脸接电话。那是阿巧第一次吃西餐,她小心翼翼地学着林有成的样子切牛排、挑意大利面、往面包上抹果酱、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高脚杯里一串串跳起汽泡的香槟饮料。美好的食物和优雅的钢琴曲并没有给阿巧带来愉悦的用餐体验,她觉得这么吃饭太累了,又贵又吃不饱,何况煎到七分熟的一丝儿牛肉夹进了她的槽牙缝里,她觉得难受极了。
好不容易吃完了饭,林有成要送阿巧回家。这时阿巧才发现林有成已经有了自己的座驾——一辆崭新的大奔。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伸手拦的士的林秘书了。两人一起上了车,在相对狭小隐蔽的车里,他们彼此才稍稍放松下来。
林有成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阿巧搭话:“做了女主播就一定要走性感路线吗?你这裙子的胸口开得也太低了吧!”这一句有了烟火温度的调笑,就好像林有成透过衣服看到了赤裸裸的自己一样,使阿巧窘得一个劲儿往上调整着裙子。车上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,挡风玻璃上划过一道道暖色的霓虹,使得车内的氛围愈发暧昧。阿巧心想,还是以前的夜晚更美一些,那时的林有成不必伪装,可以陪着自己大大咧咧地在路边摊儿胡吃海塞;那时的林有成没有钱,从他的眼睛里也找不到居高临下的神气。阿巧轻轻叹了一口气,这时车子已经驶进了破旧的小区。
临下车前,阿巧谨慎地问:“有成,进去坐坐吗?今天家里有好吃的,我提前买了冰淇淋蛋糕。”林有成把脸转向她,定定地望着她,嘴角含笑,却不说话。好像被他看穿了心事,阿巧猝不及防地掉下眼泪,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、不解和心酸,统统混合着泪水发泄了出来。林有成终于伸过手来揉了揉阿巧的头发算是安慰,又轻轻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。
林有成问:“阿巧,你打算和我发展到哪一步?”阿巧觉得,审视和直面这段隐忍多年的感情的时机终于到了,就鼓足勇气回答他:“我爱你,所以想和你在一起,哪怕见不得天日,我也绝不后悔。”林有成静静地听阿巧说完,松了松领带,摘下眼镜,然后“暴发”了。认识林有成近十年,他始终活得理性而克制,对阿巧也是若即若离,不温不火,随时保持着一段适可而止的安全距离。
在那一晚,阿巧终于等来了感性的林有成。他扑过来,柔软细密的吻层层叠叠地在她的嘴唇上、脸颊上、脖颈上还有胸脯上铺开,暴风骤雨般,有力又热烈,一发不可收拾。阿巧轻轻地跟随着林有成的节奏呻吟起来,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插进他的发间,将他的头紧紧地环于胸前。
就在林有成即将解开自己的皮带时,他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。林有成一把抓过手机,瞟了一眼,一下子从阿巧的身上弹起来,用几秒钟调整好呼吸,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。“姜总,我正开车往家走呢……哦,着急吗?我今天有点儿累了……那好吧,我马上过去找你。”挂了电话,阿巧马上直起身子整理好衣裙,她知道他又要去忙了。可林有成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捉住了她的手,柔声道:“阿巧,你跟我过去一趟吧,就是去送一份合同书,要不了多久。嗯……一会儿,我想带你去看看我新买的那套海景房,咱们,好好聊聊吧!”
其实阿巧心里一万个不想去,但林有成最后那句“好好聊聊”,太撩人了!她渴望着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,所以没再多想就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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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奔停在了帝豪KTV,阿巧跟着林有成进了豪华大包房。里面烟雾蒸蒸,五色灯闪耀,十足的纸醉金迷。待阿巧的眼睛适应了黑暗,才看清楚包房里原来只坐着一男两女。那个男人瘫坐在角落的皮质沙发上,左拥右抱着两个袒胸露腿的美女,正在耳鬓厮磨,窃窃私语。林有成径直朝他走过去,亲热地跟他彼此寒暄。阿巧只好尴尬地坐在一旁,静默地等待。林有成和那个姜总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了几分钟后,
林有成的手机又响了。他一边捂着耳朵接听电话,一边往外走。没有眼神示意,也没有语言交待,他完全把阿巧当成了空气。奇怪的是,没两分钟,那两位陪酒小姐也双双离开了包房,走过阿巧身边时,她们的嘴角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。
门刚一合上,姜总就摇摇晃晃地走到阿巧面前,向她伸出了肥厚的大手。阿巧礼貌地伸出手去,却被她一把抓住,再也抽不出来。阿巧火了,用另一只手狠狠地甩给他一耳光,把他打得晕头转向。姜总恼羞成怒,一把掐住阿巧的脖子骂道:“你个贱人!敢打老子!不就是一个小主播么,有什么好清高的!你陪我玩一玩,有成兄弟公账上的窟窿就能补上啦,哈哈哈……”说着就把阿巧推倒在沙发上。阿巧来不及反应,立马又站起来,抄起了桌上的空酒瓶,猛力磕碎,将剩下的锋利的玻璃锯齿抵住自己的脖子。
阿巧红着眼睛,声嘶力竭地吼道:“你再往前一步,我就死在这儿!姜总虽风流成性,却从没见过这阵仗,也吓了一跳,只能商量着让她把那半个酒瓶先放下。姓姜的无奈地说:“挺美好个夜晚,愣让你给毁啦!林局难道没跟你交待清楚么?你今晚的任务就是陪好我。你性子这么刚烈,干嘛进我的包房啊?!”阿巧的头脑里刮起了沙尘暴,混乱一片。她极力平稳着已经颤抖的声线,对姜总说:“哥,我临时后悔了!我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,你放我走吧!”
姜总也算是一条义气汉子,他道:“强扭的瓜不甜,既然你不愿意,那就算了吧。可今晚和你共度良宵的那二十万,已经进了他林有成的账。这样吧,你把我兑的这杯酒干了,咱俩就两清了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往一个大扎啤杯里倒白酒、啤酒和红酒。阿巧觉得既屈辱又愤怒,她一气之下端起酒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,然后使劲将空杯墩在茶几上。
她转身离开,打开门的那一刹那,一道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。
,拦车,回家。直到她坐进了出租车里,才发现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个半截的啤酒瓶呢。
阿巧躺在了自己的床上,她脱下身上带着俗世浊气的衣服,赤裸着躯体,贪玩,终于卸掉了所有的力气。她不愿意回想姓姜的那副色眯眯的嘴脸,更不愿回忆他说过的话。可,他告诉她的所有信息分明都变成了一支支钢厉的银针,生生刺进她的心脏,疼得那样抽筋蚀骨。
酒精很快发挥了作用,阿巧的头脑很清晰,可身体正在慢慢失去知觉。她的心脏越跳越快,呼吸也开始急一阵、缓一阵了。阿巧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枕巾,有缕缕青丝贴在了她的颊间。在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,阿巧仿佛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小贝的身影。
小贝是一只黑色的小狗,刚刚出生就被抛弃在田埂上,被十三岁的阿巧捡回了家。那时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,父母和弟弟都嫌弃小贝,一口剩饭都不愿意给它。只有阿巧一个人对它好,她常常省下半个馍或者一小碗米汤给它。大弟弟经常捉弄小贝,时不时地变着花样欺负它:有时往它的尾巴上拴爆竹,点燃,把小贝吓得狂吠不止,尾巴上的毛也都炸没了,只剩下血淋淋的皮肉;有时用脚狠狠踩小贝的爪子,疼得小贝低低地呜咽;有时往小贝的食物里掺沙石,硌得小贝满嘴流血……当然,做这些事时都要背着阿巧,否则他就会招来姐姐的一顿责骂。
时间慢悠悠地晃,转眼两年过去,小贝也长成了一条身材健硕的大黑狗。有一天,阿巧正在灶间生火,瞥见大弟弟正拿着一块鸡腿肉蹲在狗窝前逗弄小贝。小贝闻到香味馋得直流口水,摇着尾巴围着弟弟转个不停。当时阿巧没放在心上,继续择菜做饭。当米香扑鼻时,她才发现小贝不见了。她的心开始不安分地在胸膛里挣扎,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阿巧拼命地跑,寻遍了左邻右舍,田间地头,可都没找到小贝。突然,她听到从村头屠户家传来的一声悠长凄厉的哀鸣,听得她的心都碎了。阿巧一边跑一边哭,等她跑到屠户家门口时,看见大弟弟正背对着她在点手上的一沓零钱,而她心爱的小贝被高高地吊在绞架上,整个身体已经挺直了。阿巧永远也忘不了小贝那双睁得大而圆的眼睛,它那漆黑的瞳孔里好像装满了质问:“我对你那么好,宁可自己疼也不愿抓你、咬你、伤害你,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?”从那天起,阿巧倔强地再也不与大弟弟说话,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!
小贝在“汪汪汪”地召唤着阿巧,阿巧也似乎一下子看开了,明白了,了悟了,放下了。来时一丝不挂,去时亦洁净无瑕,如此,就好,阿巧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,与这个冰冷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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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照常升起,薄雾散开,草木葳蕤。
两天之后,“电视台新闻女主播突发心脏病裸身猝死家中”的新闻被刊登在《小城晚报》上。报纸飘飞在大街小巷,一时间这条新闻也成为了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林有成坐在车里对着电话发火:“她有心脏病,她不能沾酒!”……
“现在人没了,我是唯一的知情人,你说怎么办吧!”……
“打200万到我账户上,然后,你给我滚!”
林有成“啪”地挂掉了电话,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,青筋暴凸。
过了很久以后,他抬起发红的眼,顺手揉了揉太阳穴,拿起手机干脆地删除了阿巧的手机号码和微信,而后启动了大奔,不一会儿就汇入了浩浩荡荡的上班车流之中,再也寻找不见。
作者:刺青 编辑:公子望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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